第一章 惊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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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陈瓷坚持：“不要川乌，我自个儿洗。”</p>

    徐秋雨到底依了女儿，让丫鬟们把沐浴的东西都准备好，挡上屏风给她自己洗了。</p>

    陈瓷褪掉衣服站在影影绰绰的铜镜前，许久都没有动作。</p>

    镜中的少女还没长开，完全不似后来羸弱的自己，风一吹便要倒，即使是病后也看得出奕奕神采。</p>

    这确实是她陈瓷。</p>

    但却是十二岁前的陈瓷。</p>

    所有一切看似不合理的地方此时都变得合理了，她没有死，而是回到了一切噩梦开始之前。</p>

    时光回溯，却不知是给她的惩罚还是奖赏。</p>

    “阿嚏！”赤裸着在铜镜前站了许久，晚秋的凉意先给她来了个小惩罚。</p>

    陈瓷吸吸鼻子，钻进了还冒着腾腾热气的浴桶。</p>

    待她沐浴完，川乌喊了小丫鬟们去倒水收拾澡盆，自己上前来拿出一小盒白玉膏要给她擦身子，再次被陈瓷敏捷地避开。</p>

    川乌拿着小盒子站在原地，颇委屈地问：“姑娘，奴婢做错什么惹您不高兴了吗？”</p>

    陈瓷有些尴尬，干咳一声：“我不爱擦这个，黏糊糊的不舒服。”见川乌把白玉膏放回去又在找什么东西，赶紧先声夺人：“你先出去吧，我累了，要再睡会儿觉。”</p>

    川乌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，她才躺回床上，或许是真的精神不济，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。</p>

    这次的梦中带着一股轻柔安神的香味，像母亲的手，温柔地在她的头顶抚摸，在她背上轻拍，一下又一下。</p>

    转瞬间，那只柔软的手变成了骨节分明到有些嶙峋的手，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，还有人在怪笑：“我最爱看你们这些小东西挣扎，却怎么也逃不出我手掌心的样子，陈瓷，你是这些东西中最可爱的一个，我该好好犒赏把你送来的陈家，当真深知我心。”</p>

    一声惊喘，她从床上坐了起来，双手还在空中挥舞了两下。</p>

    坐在床边的徐秋雨吓了一跳，伸手去安抚她：“蓁蓁怎么了？做噩梦了？没事的没事的……”</p>

    谁知手刚碰到陈瓷的肩膀，就被她一巴掌打掉，“啪”一声脆响，只听声音就知道打得不轻。</p>

    陈瓷自己也被这一巴掌吓到了，转头看向徐秋雨的眼睛里还带着些许惊惶，那双眼睛太无助，让手还隐隐作痛的徐秋雨一点儿也不舍得发脾气了，笑着哄她：“我们蓁蓁做了什么梦被吓成这样了？嗯？自己拿手揪揪耳朵，就不怕啦。”</p>

    陈瓷看着母亲许久，自己没发觉，却听见徐秋雨问她：“哭什么呀？只不过是个梦，忘掉就不怕了，娘亲在这陪着你呢。”</p>

    只不过是个梦，忘掉就不怕了。</p>

    她真的能忘掉吗？</p>

    明明清楚地知道，那些苦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，甚至将来还有可能再次发生。</p>

    “娘亲对不起。”陈瓷半天只说出这么一句。</p>

    徐秋雨笑了，忍俊不禁地道：“病了一场真像回到了三岁一样，眼泪鼻涕糊在脸上也不知道擦。”</p>

    她身后的川乌递过帕子，徐秋雨接了给陈瓷擦脸，那帕子刚浸过热水，还冒着暖气，贴在脸上热热的很舒服。</p>

    擦完脸又吩咐人倒了温茶亲手喂给陈瓷。</p>

    久未享受过这等待遇，陈瓷简直浑身不自在，但不想被母亲看出异样，只能强忍着乖乖喝了。</p>

    外头元胡通报道：“夫人，二夫人过来了。”</p>

    屋内的人俱转头，就看见一个百花流仙裙的女子快步跨过了门槛，未语先笑：“蓁蓁醒了？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！”</p>

    徐秋雨倒是不太热络的样子，起身行了个礼：“二嫂来了。”</p>

    二夫人云氏也不介意，自顾自地上前看看坐在床上的陈瓷，过问几句：“退烧了吧？精神好点没？”</p>

    陈瓷没理她，徐秋雨接话：“退了，刚刚让人打了热水沐浴，精神还不是太好。”</p>

    云氏闻言打量陈瓷一会儿，却被她黑凌凌的眼睛唬了一跳，笑容差点没挂住：“蓁蓁还没睡醒？怎么连句话也不说。”</p>

    徐秋雨瞟陈瓷，后者立马喊道：“二伯母好。”但眼睛依然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脸。</p>

    这张脸陈瓷可太熟悉了，尽管没见过几次，但她仍然刻在心里从没忘记过。</p>

    二夫人，就是她人生苦难的开端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