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01.一九七七

不同——对方找上门，在他们的地盘上，不可能输。 </p>

    而此刻他们就五个人，所处的位置，则是拥有2381名社员的下里湾大队腹地…… </p>

    “想跑？美得你！就猜到你们这帮兔崽子惦记我们的这点水，所以最近天天夜里派人巡逻，不过奶奶的，还是被你们得手了！” </p>

    此人的声音赵大龙再熟悉不过，下里湾大队民兵队长，刘金宝。 </p>

    而如果他都在场的话，那…… </p>

    “队长，完了，前面也有人！”兴旺惊呼。 </p>

    这还需要他来提醒吗？ </p>

    七八只火把晃来晃去的，是个人都能瞅见。 </p>

    赵大龙苦笑一声，索性停下脚步，因为没得跑了，已经被对方成功包了饺子。 </p>

    很快，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约三十几号人，手里还都拿着锄头、铁锹等农具，将五人团团围住。 </p>

    “赵大龙，真够狠的呀，直接把坝都薅了，一滴水都不留给我们！”人群中走出一个健壮青年，咬牙切齿道。 </p>

    郭永坤此刻虽然还没对上时间线，连今夕是哪年都不清楚，但此人一出现后，脑子里便立马蹦出一个名字，思绪也清明得多。 </p>

    ‘对了，1977年，队上大旱，我们跑到下里湾偷水，不小心被逮住，我脑袋瓜挨了一锄头，在公社卫生所躺了两个多月，弄得高考都没考上，后来七八年题目变难了，又没考上，继续玩命苦读一年，才好容易在七九年考上中专。’ </p>

    捋清这些事情后，他突然开始紧张起来。 </p>

    原本还不紧张，上辈子纵横商场，尔虞我诈，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，还特么被人开车撞死过一回。 </p>

    大不了就干一架呗，对方都是淳朴的农民，难不成还能打死他？ </p>

    但现在不同了。 </p>

    他想回家，从未有过如此迫切的想法。 </p>

    他因车祸重伤躺在医院的那一个礼拜，使他真正明白了，这个世界上什么才是最珍贵的东西。 </p>

    不是他曾经疯狂追逐的财富，不是执掌数千人工作命运的权利，不是上得厅房下得厨房的女人——虽然她也在医院陪伴了几天。但真正自打出事之后便接到消息连夜赶来，无微不至、寸步不离呵护左右，直至他离世的人，则是他的母亲、哥哥、姐姐和妹妹。 </p>

    他的家人。 </p>

    上辈子他一心想着赚钱，对他们疏忽太多，亏欠太多。姐姐和小妹结婚的时候，他因生意上的事情时间重合，甚至都没去参加。 </p>

    如今想想，活得简直像个畜生。 </p>

    所以如果这不是一个梦——应该也不是，手臂都被掐乌了，但他依然没醒。那么，这辈子他可以什么都不要，什么都不在乎，只愿好好陪伴在家人身边。 </p>

    ‘今晚绝对不能出事啊！’ </p>

    郭永坤心里下定主意。 </p>

    因为事情如果按照上辈子的轨迹发展下去，那么接下来，他还需再等两年才能返城回家。 </p>

    他等不了。 </p>

    此时赵大龙已经和刘金宝争辩起来，咬定水渠里的水是公用的这一点。 </p>

    因为除此之外他也找不到硬气的理由，而不硬气一点、在道理上拧不过的话，只怕分分钟就要挨打。 </p>

    “队长，甭跟他们废话，水都快放完了，收也收不回来，太气人了！” </p>

    “是啊，我们囤了这么久的水！” </p>

    “弄他们！” </p>

    下里湾的社员们已经躁动不安，每个人都气得吹眉毛瞪眼睛，就等着刘金宝发话，然后一起动手将五人狠狠群殴。 </p>

    郭永坤瞥了眼身旁的李有光、和贵和兴旺三人，一个个站在那直打哆嗦。即便是赵大龙，脑门上也是汗如雨落。 </p>

    指望他们显然无用，大概，也只能自救了…… </p>

    此事的关键，就在于如何弥补下里湾的损失——水。 </p>

    否则这帮家伙肯定不会善罢甘休。 </p>

    现在要是台抽水机就好了，管道够长的那种。 </p>

    “几个王八蛋……” </p>

    空气中火药味越来越浓，两方人马已经有了肢体接触，郭永坤内心焦急，满脑子都是水水水。 </p>

    甚至脑洞大开地想到造点水出来：水的化学分子式是H2O，由氢和氧两种元素组成…… </p>

    “别碰我！” </p>

    肩膀被人推了一把，思绪打断，顺手就是一肘子。 </p>

    “奶奶的，你小子还敢先动手，老子今天弄不死你！” </p>

    正是这一下，使得矛盾迅速激化，下里湾的社员纷纷抄起家伙事儿。 </p>

    眼看祸事就要临身，赵大龙欲哭无泪啊，这什么猪队友，他刚口水都差点没说干，结果现在一下就前功尽弃！ </p>

    寻思今晚不流几升血，大概是不可能了。 </p>

    “都特么住手！” </p>

    就在前头山四人心灰意冷之时，他们的猪队友，又是一声狂吼。 </p>

    这是嫌死得不够快么，同志？ </p>

    气势还真不小，硬是惊得那些快要落到身上的锄头，顿在空中。 </p>

    郭永坤此刻眼神明亮，心中已有一计，望向刘金宝问，“刘队长，如果我把水还给你们，能放我们走吗？” </p>

    忽闻这话，别说下里湾的社员们面面相觑，就连赵大龙四人都目瞪狗呆。 </p>

    你妹……这怕真是撞了邪，魔怔了吧？ </p>

    “哈！” </p>

    “哈哈！” </p>

    “哈哈哈！” </p>

    “哈哈哈哈……” </p>

    下里湾的社员们笑得人仰马翻，一个个望向郭永坤的眼神，好像看见傻子样。 </p>

    还？ </p>

    你拿什么还？ </p>

    连三岁小孩都知道“嫁出去的女儿，泼出去的水”的道理，亏你还是个知青。 </p>

    没文化，真可怕！ </p>